挂断了电话,沈念洗漱上床,心里惴惴的,一边担心路宛白和程晔,一边又忧心穆老师刚才挂电话之前沉郁的神色,还要担心自己去了西川之后能否适应,能否胜任。
她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她是最早一批参加支教活动的人,每一期培训都是准时到达,做好了一切的功课,都是为了能够真切的为那些贫苦的孩子带去一丝光亮。
沈念家也不算富裕,好在父母工作都还算稳定,有套不错的老房子,后来附近新建了学校,成了学区房,身价翻了几番,才算勉强进入小康水平。
但是沈念想得开,甚至觉得欣慰满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沈和陈女士给的不多,但是足够她和沈昊在这个社会生活的很好。
至于想去支教的契机,大概是某一年间,老沈家某位极其遥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想要将孩子送到c市来工作,曾经在她家借住过一段时间。
那孩子不过十七八岁,比那时候的沈念大不了多少的年纪。沈念还才刚上高中,那位表姐就已经被父母送往那么远的大城市做廉价辛苦的工作。
表姐告诉沈念,她有三个弟弟,目前只供的起两个个大的到镇上上学,剩下的一个最小的,还在家里种粮食养鸡鸭。
她是最大的,又是姐姐,想着自己读书也没什么大用,还是得出来挣钱,供家里的弟弟们多上点学,将来找份好点的工作,好组建家庭。
看着这个陌生的表姐近乎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和她脸上麻木到理所当然的表情,刚上高二的沈念觉得惊讶、惊悚。
这不对,这很不对,这和她在电视上,书刊上,网络上看到的贫苦家庭并不一样。
她还是个孩子,还不曾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短暂生平的大部分见识都来自虚无飘渺的网络电视。
那些睁着渴求眼神、因为现实原因而无法上学的孩子和小表姐,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睛是渴求的,希冀的,倔强的。他们是因为父母的无知逼迫,或是因为家境贫寒,才无法入学。
可小表姐的眼睛是木然地,麻木的,浑浊的,黯淡的。
沈念从里面能望见一条一眼看得到尽头的灰霾色道路。那旁边是有别的路可选的,可是她的目光呆滞着,只看得到眼前的那条。
到底只是极远的远亲,听说小表姐进了c市市郊的一个制衣厂子,没过两天就离开了她家。
沈念至今都还记得当初她穿着那身洗的发黄,泛着毛边的小学校服,站在他们家门口,乖巧的谢着沈念父母的照顾。
她走的时候曾经悄悄告诉沈念,说在厂子里她也挣不到什么钱,还是得等个几年,直接嫁了人才能拿到不错的嫁妆,好供家里的大儿子去上大学。
沈念从小虽然不是养尊处优,那也是衣食无忧,鲜少遇到这种情况的家庭,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是不是叔叔阿姨逼你这么做的”
小表姐没有血色的唇就翘起了一个羞怯的弧度,似乎诧异她会这么问“咦,你想什么呢我爹妈对我可好了,我们和你们城里人可不一样,乡下的女孩儿就该是这样的。”